第三章 屠呦呦获诺奖：坚忍实干，才能品出人生的意义
书名：《中国“活法”》作者：张子毅本章：9214字
2015年 10月 5日下午，85岁的屠呦呦正在洗澡，客厅里看电视的老伴突然告诉她：“你得奖了！”屠呦呦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喜，由于她刚刚在 6月份获得了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华伦·阿尔波特奖，所以当时以为电视里正在播的是这则消息。
“是诺贝尔奖！”
屠呦呦和家人完全没有想到，在相距七个时区之外的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评委会常务秘书乌尔班·林达尔和三位评委将她的名字与诺贝尔奖联系在了一起。林达尔面带微笑，先后用瑞典语、英语宣布，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授予中国药学家屠呦呦，以及爱尔兰科学家威廉姆·坎贝尔和日本科学家大村智，以表彰他们在寄生虫疾病治疗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在林达尔身后的大屏幕上，屠呦呦和其他两位诺奖得主的照片和介绍展现在了全世界面前。这意味着，中国首次由女科学家获得诺贝尔奖，而这也是中国医学界迄今为止获得的国际最高奖项、中医药成果获得的最高奖项。
屠呦呦获得殊荣的原因是发现青蒿素，主要用于治疗疟疾。疟疾、艾滋病和癌症被世界卫生组织（WHO）列为世界三大死亡疾病。在青蒿素问世和推广前，全球每年约有四亿人次感染疟疾，其中至少有 100万人因病致死。
在“声名鹊起”的这个时刻，屠呦呦被全世界的媒体，特别是中国媒体疯狂搜索着，甚至被
冠以“中国的居里夫人”。而屠呦呦本人可能是这件事中最冷静的人之一。面对纷至沓来的贺信、鲜花和采访邀请，屠呦呦一遍遍淡定地告诉兴奋的人群：“这不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国际社会对中国科学工作者的认可。”
屠呦呦获奖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跟踪阅读相关报道。我对屠呦呦本人的敬佩，除了她对全世界医药界所作的贡献，还源自于她面对巨大荣誉时表现出的淡定。是屠呦呦的养气功夫到家？还是淡泊名利的品性使然？这些问题让我迫切地想了解其人其事，并提笔写下这篇文章。
坚忍实干：专注于工作，而不是功利
为了给这篇文章加一个戏剧性的开始，我选用了屠呦呦在瑞典诺贝尔大厅里的一段演讲。“我现在要说的是 40年前，在艰苦的环境下，中国科学家努力奋斗，从中医药中寻找抗疟新药的故事。”
一切故事的开始，或者说命运的转折始于 1969年 1月 21日，“523”办公室负责人来到屠呦呦当时所在的中医研究院，言明为了找到治疗疟疾，也就是中国民间俗称的“打摆子”病的药物，他们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调研普查和筛选研究，而当时的阶段是要从调研和筛选得来的上万种（包括化合物和中草药在内）可能性中挑选出最终答案。
疟疾是千古顽疾，在屠呦呦发现青蒿素之前，最有效的治疗药物是法国化学家在 19世纪从金鸡纳树皮中分离出来的奎宁；之后，科学家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发明了奎宁的替代物
——氯喹，一度成为抗击疟疾的特效药。为什么说是“一度”呢？因为疟疾在和奎宁和氯喹对抗的过程中出现了抗药性，也就是说两者的疗效越来越不明显。到了 20世纪 60年代，疟疾再次大面积爆发，在东南亚地区甚至到了无法控制疫情的程度。
“523”项目的任务很明确，就是通过军民合作开发防治疟疾药物，同时对所开发防治药物的要求是高效、速效，预防药物要长效。这在当时是天大的难题。而当时又正值“文化大革命”期间，作为“重灾区”的中医研究院中很多经验丰富的老专家是“靠边站”的，接受任务的是当时 39岁的屠呦呦。
这看似是历史上的一个偶然，但我认为这是医药史上的一次必然。当时的屠呦呦已在中药所工作十四年，之前她还脱产两年半参加了卫生部组织的中医研究院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在科研上有种异常能吃苦的狠劲儿以及对工作的使命感。
“目标明确、坚持信念是成功的前提。”2015年 10月，屠呦呦在瑞典诺贝尔大厅的演讲中说，“对于一个年轻科研人员，有机会接受如此重任，我体会到了国家对我的信任，深感责任重大，任务艰巨。我决心不辱使命，努力拼搏，尽全力完成任务！ ”
虽然被任命为课题组组长，但在最初的两年时间里，屠呦呦手底下一个人都没有。“光杆司令”并没有抱怨，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屠呦呦收集、整理历代医药典籍，请教老中医，甚至查阅老百姓使用的民间方药，比如著名生药学家楼之岑就曾指导她鉴别药材。最后，在汇集了包括植物、动物、矿物等 2000余内服、外用方药的基础上，屠呦呦编写出以 640种中药为主的《疟疾单验方集》送交“523”办公室，这里面就有之后提取出青蒿素的青蒿。
但遗憾的是，屠呦呦第一个选择研究的不是青蒿，而是胡椒。经过长达两年的深入研究，甚至亲赴海南疟疾疫区进行临床疗效观察，屠呦呦最终发现胡椒不是最终的答案。而直至1971年 9月，筛选出的 100多种中药的水提物和醇提物样品200多个，里面对疟原虫的抑制率最高的也不过40%。这意味着，辛苦寻找两年多，屠呦呦又回到了起点——氯喹仍然未被超越。
作为一个已知结局的后来者，当我阅读到这段曲折历程时都不免心生挫败，很难想象当事人屠呦呦在面对艰巨任务和前路未卜时的内心压力。如果易地而处，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现代人有多少还能心无旁骛地继续前行？而《屠呦呦传》里在提到这一段时，很有意思地引用了屠呦呦的一句话：“重新埋下头去，看医书！”屠呦呦的执拗和坚持，透过九个字，跨过 45年的时间距离，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敬业，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信仰。而我认为，就是这股力量让屠呦呦成为今天所有人都知道的屠呦呦——青蒿素抗疟疾的发现者。
1971年还是很多事的一个新开始，除了再次埋头看医书，屠呦呦终于有了自己的部下。几个人从《神农本草经》翻到《圣济总录》，再到《温病条辨》……公元 340年间东晋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最早记载了青蒿治疗疟疾的事，之后宋代的
《圣济总录》、元代的《丹溪心法》、明代的《普济方》《本草纲目》、清代的《温病条辨》《本草备要》等都有“青蒿汤”“青蒿丸”“青蒿散截疟”等记载。其中，《肘后备急方》中有关青蒿的描述“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让屠呦呦注意到了青蒿素提取时的温度要求，而这个发现成为之后解开一切难题的关键第一步。
“古籍虽多，却都没有明确青蒿的植物分类品种。当年青蒿资源品种混乱，药典收载了两个品种，还有四个其他的混淆品种也在使用。后续深入研究发现：仅 Artemisia annua Linn一种含有青蒿素，抗疟有效。这样客观上就增加了发现青蒿素的难度。”屠呦呦在演讲中回忆。
45年前的屠呦呦重新设计了研究方案，对一些重点关注的药物还设计了多个方案。比如青蒿用低温（60摄氏度以下）提取，用水、醇、乙醚等溶剂分别提取，将茎秆和叶子分开提取等。1971年 9月，课题组再次出发，他们夜以继日地对既往筛选过的重点药物及几十种新选入药物进行筛选研究。在迎接黎明的黑暗中，课题组一共失败了 190次。最终，屠呦呦和她的伙伴找到了目标：191号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样品对疟原虫的抑制率达到100%。
在外行看来，胜利已经在倒计时，但其实，“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才遭遇了一半。下一步的临床研究需要制备大量的青蒿乙醚提取物，而屠呦呦发现“文化大革命”中根本找不到一家药厂配合工作。怎么办呢？为了抓紧时间，屠呦呦用了“土法”：用七个大水缸代替实验室常规提取容器，中药所又派增人员大量提取青蒿乙醚。
乙醚这些有机溶媒对身体有害，当时设备简陋，没有通风系统，实验防护就是戴个纱布口罩。因此导致的结果是：科研人员出现头晕眼胀、流鼻血、皮肤过敏等反应，而屠呦呦得了中毒性肝炎。而这只是屠呦呦和课题组拿身体来拼的第一步。
在进入临床试验环节之前，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在一些动物身上出现了毒副作用。为了尽快
进行临床试验，屠呦呦向领导提交了志愿试药的报告。再次易地而处，如果把之前的“泰山压顶”当作第一关，那么这“以身试毒”的第二关恐怕会让更多人却步。我无法想象，照片中戴着眼镜，有着江南女子斯文气质的屠呦呦，如何对领导说出：“我是组长，我有责任第一个试药！”也许，曾国藩所说的“坚忍实干”才能解释这种可称为“勇于献身”的高尚精神。
1972年 7月，屠呦呦带着另外两名勇于试药的课题组同事住进了北京东直门医院，成为首批人体试毒的勇者。结果是受试者均情况良好。从医院出来，当年 8月—10月，屠呦呦亲自携药赶赴海南昌江疟区进行临床试验。
跋山涉水，酷暑高温，屠呦呦为确保用药剂量，亲自为 21位临床病人喂药，并守在床边观察病情、测体温、观察疟原虫数量变化。最终，临床结果令人满意。
关于青蒿素及其衍生物最终的广泛应用，还有很多“艰难”的故事可以讲：提取难度、临床验证出师未捷、分子结构的破解、衍生物的发现、《新药证书》的取得等都是让人深刻认识屠呦呦以及“坚忍实干”品质的好例子。
自从 1955年分配到中医研究院中药研究所工作，屠呦呦在60年的时间里很少离开自己的办公场地，始终专注于对青蒿素的研究。即使在发现青蒿素之后，她也从未懈怠，对事业的执着追求，让她开始进行更加深入的探索。1973年，屠呦呦成功合成了青蒿素的衍生物双氢青蒿素，后者后来被证明比天然青蒿素的效果还要强得多。
虽然已年过八旬，但屠呦呦从未把自己纳入退休行列。她依旧担任着青蒿素研究中心的主任一职，为她的终身兴趣奋斗着。在青蒿素被广泛使用之后，屠呦呦的关注点转移到了青蒿素被滥用以及疟原虫耐药性问题上。2015年 12月 2日晚上，在前往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奖的前两天，屠呦呦还在对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所长陈士林谈创新的重要性。
用心研读屠呦呦的平生，其实也是反省和思考的过程。在多次易地而处的情况下，凭空想象出的困难已经让我退缩。我想，一路走来的屠呦呦如果抱着“拿诺贝尔奖”这种“求奖励”的功利心态，她是走不出这一关关困境的——成百上千次的尝试与失败，艰苦的科研环境，迎接曙光前的寂寞和迷惘……那么，是什么支撑着屠呦呦一路走来呢？我认为是她对工作的纯粹、非凡的毅力和崇高的理想，并由此衍生出的“坚忍实干”。
2011年 9月，81岁的屠呦呦在美国纽约领取拉斯克奖时，最令人激动的发言内容是关于推进中医药学的国际影响力。“要呼吁进一步发掘传统中医学，继承发扬、继承提高、继承创新。中医药是伟大宝库，对世界人民健康的潜力还有待继续发掘。我们老祖宗替我们保留了很多有益的经验。我们找到青蒿素，解决了全球迫切想解决的问题。类似的传统药还有很多。”屠呦呦说。
2015年 10月，在领取诺贝尔奖之际，屠呦呦的演讲依然离不开对中医药学的赤诚热爱：“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青蒿素正是从这一宝库中发掘出来的。通过抗疟药青蒿素的研究经历，深感中西医药各有所长，二者有机结合，优势互补，具有更大的开发潜力和良好的发展前景。 ”
当她将自己的奋斗目标明确为“希望青蒿素能够物尽其用，也希望有新的激励机制，让中医药产生更多有价值的成果，更好地发挥护佑人类健康的作用”。那么青蒿素及其衍生物最终投入使用的一刻，疟疾患者因青蒿素得到治愈的每时每刻，以及中医药学在国际上声名渐起之时，就是她愿望达成、汲取成就感的时刻。这让屠呦呦的获奖宣言不是自吹自擂，反而成了中医药学的推广舞台。
面对突如其来的赞誉，你能冷静地将荣誉交归大众吗？
青蒿素在 1986年获得《新药证书》，它的衍生物双氢青蒿素在 1992年获得了《新药证书》。《屠呦呦传》里讲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1995年，肯尼亚疟疾重灾区奇苏姆省的一位孕妇得了疟疾，如果使用奎宁或者氯喹，即使母亲活下来，婴儿也很可能流产或者畸形。但使用双氢青蒿素药物“科泰新”之后，母女平安。后来，母亲感激地用“科泰新”给新生女儿取了名字。
实际上，由于“科泰新”高效、速效、低毒的特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是中国国家领导人出访非洲必送的礼物，在当地甚至被叫作“中国神药”。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自2000年起，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约 2.4亿人受益于青蒿素联合疗法，约 150万人因该疗法躲过了疟疾招来的死神。
关于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的重要作用不胜枚举，这些为屠呦呦和她的团队带来了越来越多关注和国际大奖。
屠呦呦所获荣誉
2011年：葛兰素史克科学杰出成就奖
2011年：拉斯克奖临床医学奖
2011年：中国中医科学院杰出贡献奖
2012年：中国全国三八红旗手标兵
2015年：哈佛大学医学院华伦 ·阿尔波特奖
2015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2011年 9月，屠呦呦和她的团队“因为发现青蒿素——一种用于治疗疟疾的药物，挽救了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的数百万人的生命”，获得了当年度的拉斯克奖。拉斯克奖在生物医学领域中是仅次于诺贝尔奖的一项大奖，旨在表彰在医学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科学家、医生和公共服务人员。
“青蒿素这一高效抗疟药的发现归因于屠呦呦及其团队的洞察力、视野和顽强信念，为世界提供了过去半个世纪里最重要的药物干预方案。”斯坦福大学教授、拉斯克奖评审委员会成员露西·夏皮罗在讲述青蒿素发现的意义时说。
很多获奖者在之后拿到了诺贝尔奖，因此拉斯克奖也被称为“诺贝尔奖风向标”。当时有很多主流媒体对屠呦呦进行了大篇幅报道，她也因为这一次得奖，从默默无闻的科研工作者变成了公众人物。
在 2011年之前，这座拉斯克奖杯是屠呦呦以及中国生物医学界获得的世界最高等级奖项，这份荣誉的巨大可想而知。屠哟呦在获奖感言中异常认真地表示：“这是中医中药走向世界的一项荣誉，它属于科研团队中的每一个人，属于中国科学家群体。”
2015年 10月 5日，屠哟呦荣获诺贝尔医学奖。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会用“价值无法估量”来评价这一获奖成果：“由寄生虫引发的疾病困扰了人类几千年，构成重大的全球性健康问题。屠呦呦发现的青蒿素应用在治疗中，使疟疾患者的死亡率显著降低……今年的获奖者们均研究出了治疗‘一些最具伤害性的寄生虫病的革命性疗法’，这两项获奖成果为每年数百万感染相关疾病的人们提供了‘强有力的治疗新方式’，在改善人类健康和减少患者病痛方面的成果无法估量。”
对于屠呦呦而言，和诺贝尔奖一起到来的还有全社会的赞誉。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全国妇联主席沈跃跃，还有多个国家权威机构，等等，都对屠呦呦获奖表示了祝贺。
北京时间2015年 12月7日晚，屠呦呦在瑞典发表了题为《青蒿素的发现——中国传统医学对世界的礼物》的演讲。这份必将留存青史的演讲约 3500字，屠呦呦用大量篇幅讲述了“团队精神”的重要性，并在开篇即表示：“这不仅是授予我个人的荣誉，也是对全体中国科学家团队的嘉奖和鼓励。”
在《屠呦呦传》一书中，有相当大的篇幅都在讲为研制青蒿素举国协作的故事。药物的研创，要经历选题立项、确立技术路线、药材选取、提取化合物、药理毒理分析、临床研究等多个阶段，是一项漫长且庞大的系统工程。
“523”项目的确立及发展刚好是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各种困难叠加的情况下，1967年项目启动时有六十多个科研单位、五百多名科研人员加入。1978年 11月，在扬州召开青蒿鉴定会时，主要研究单位就列了 6家，主要协作单位竟多达 39家，参加鉴定会的人员更是超过 100人。从数字上看，青蒿素的研创是举全国科技之力的一项国家工程。
举个例子，四十多年前，即使中医研究院中药所是国家级研究所，也缺乏先进的仪器设备。在当时，上海有机所是当时全国化学研究条件最好的研究所。为了确定青蒿素的化学结构图，中药所和上海有机所合作了两年多，但始终没有能够确定青蒿素的结构。之后，中国科学院生物物理研究所介入，采用更为先进的 X线晶体衍射技术才最终确定。
这些研究人员还有名垂青史的可能，在青蒿素的研究过程中，其实有更多的参与者是无私、无名地奉献。在“523”项目中，有雷氏按蚊的饲养与繁殖研究任务，当时承接这一任务的
是上海的科研单位。同一时期，国际上开展的按蚊交配繁殖研究，都要求有恒温恒湿的椭圆形饲养室等较高科研条件。我们国内的研究员没有这些条件，他们是怎么做的呢？在狭小闷热的饲养室里面，他们长期用自己的双手供蚊子吸血，最终成功培育出试验用的蚊子。
上海第二制药厂当时接到的任务是研制某种气味趋避剂，需要开展模拟使用观察。当时 26位解放军战士自愿参加，他们在双脚脚踝和枪带上固定趋避剂后，晚上俯卧在蚊虫密集的河滩草地里，然后统计被蚊虫叮咬的次数，验证驱蚊效果。正是这些无名英雄，为青蒿素的“千里之功”积累跬步，才能有最后的辉煌。
读到这些四十多年前发生的故事，除了对当时人们的奉献精神感到钦佩，我还品味出了更宝贵的品格——淡泊名利。在环境艰难的岁月，每个人肝脑涂地地为公共事业奋斗，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代表所有人获得殊荣的屠呦呦面对荣誉表现出的淡定，源自于那一辈人的无私，他们不会居功自傲。自然耕种，坦然且冷静地面对荣誉，再将人民的归人民。
发出这样的感慨，源自于我对现在社会中利己主义的观察。诚然，科技高速发展，改革开放的理念越来越深入人心，一个个科技神话、资本神话、超级明星横空出世。这里面，真才实干的有多少，做戏、浮夸的有多少；仅靠自己努力的有多少，占有他人成果，甚至“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又有多少。从这一点来看，屠呦呦和与她并肩作战的无名英雄们是当代人永恒的榜样。
人生的价值何在？
2005年，屠呦呦的家从北京三里屯搬到了朝阳区金台路附近一个小区中的一栋高楼。按北京人的说法，这是一套三室两厅格局的房子。房子的视野较开阔，不仅采光较好，从客厅向外望去，中央电视台新址、人民日报社等北京新地标也皆入眼中。这是丈夫李廷钊的决定，他本人把这次换房当作晚年的得意之作。
2015年，屠呦呦获得诺贝尔奖的奖金是 46万美元。按照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以及北京房产价格，这笔钱甚至不及金台路三室两厅房价的一半。很多人在热烈庆祝屠呦呦获奖的同时，开始为科学家鸣不平。期间，将屠呦呦的诺奖奖金与煤老板7000万嫁女，以及明星天价出场费等作对比。
“每个人的眼光是不同的，每个人的需求也是不同的，社会更是多元的。因此社会的价值观也应该是多元的。如果你认为屠呦呦获得的金钱回报太少，那只能说明你对事物价值判断的标准只有一个‘钱’字。”著名时评人周小平评价。
我承认，确实有些人把赚钱当作自己的兴趣和事业，在获取财富，而不是挥霍财富的过程中获得成就感和快乐，但大多数人其实只是金钱的奴隶。他们痛苦且空虚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又不知道如何开解痛苦，因为他们没有奋斗目标，找不到自我价值的实现途径。
想想看我在前文提到的屠呦呦，她对中医药学的专注，对事业的勇往直前即人生价值最好的实现渠道。在这个过程中的每时每刻，她都是无怨无悔的。做一个极端假设，如果今日公众对屠呦呦的评价是极端负面，我想她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表现。“无苔之树，不可参天。参
天之树，必有虫蚁。”一个内心充实、强大的人是无坚不摧的。
“一个有自我追求的人是幸运的，一生都会无比充实和快乐，随时随地充满乐观和斗志。而一个没有自我追求的人是悲哀的，即便金玉满堂夜夜笙歌也填不满痛苦和空虚。”周小平说。
如果一定要谈钱，我认为不在多，也不能少，刚刚够用最合适。有屋可住，有车可行，有余额供正常花销就够了。多余的钱反而会招来麻烦，甚至祸端。
另外，和专注于皮囊的人相比，屠呦呦这些科学家更看重知识的收获和对人类的贡献，而后者才是时间的宠儿。中国有句老话叫“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当一张张浮夸、自欺欺人的脸忙着打针、整容的时候，科学家在满鬓风霜中将头脑发挥至极致，收获人类文明的无上宝藏，曾经花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与上帝的等价交换，甚至加倍收获。当红颜终成枯骨，科学家们会和他们的成就名垂青史。
谈人的价值，不能孤立地只讲个体的感受。我们都是群体动物，作为集体中的一员，享受社会进步的整体红利之时，也有自身价值之于社会的意义。屠呦呦和她的团队对人类的贡献，我前文已经说了很多，这里不再赘述。我更想说的是屠呦呦对国家和社会的理解以及责任感，这一点是如今的年轻人普遍缺失的。
屠呦呦有深深的爱国情怀。“对于屠呦呦，只要是国家需要，她都会尽自己的所有努力去完成、去拼搏。对祖国的挚爱是她心中最珍爱的东西。”《屠呦呦传》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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